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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恶人也能成佛(上)

时间:2015-06-09 11:09来源:原创 作者:姜建强 点击:



(漫画家井上雄彦所绘亲鸾屏风)


【一】

日本有思想家吗?恐怕很多人会不以为然地摇头。但问题是在一个高度技术化、有序化、模式化的社会,在一个诞生过神道、武士道、茶道、花道、狂言、能、歌舞伎的国度,你说它思想是荒芜的,精神是贫瘠的,显然又令人难以信服。其实这里是有思维定式的。这思维定式就是来自于对思想本身的思想。如果视西洋的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为文明尺度,那么在东洋,孔子、老子、庄子恐怕也将什么都不是。但如果转换视角,我们就会发现一神教的教基督教有着老大式的心态:每个文明体系的时间概念都一样。但多神教文明却乖巧得多,它不动声色地宣称:每个文明各有自己的时钟。

从每个文明各有自己的时钟来看日本,我们发现,仅在日本和尚的群像中,就有一批在今天看来都很亮眼的思想家。如圣德太子、行基、最澄、空海、空也、源信、法然、荣西、亲鸾、道元、日莲、一遍、一休、莲如、白隐、良宽等。这其中能称得上是一流的为二人:亲鸾与道元。故有日本学者称之为“双璧”。这篇文章要谈论的就是亲鸾。为什么要在今天谈论亲鸾呢?其意义何在?

 

【二】

直接引发笔者思考的是这次日本的人质事件。两名人质被杀害。当全世界都在愤怒都在大呼要复仇的关头,其被害者的亲属则通过传媒传递了这样一个声音:仇仇相报无尽头。有媒体说这是今年日本的“好声音”。这里要追问的是,这“好声音”的文明源头在哪里?其思想的起点又在哪里?

引发笔者间接思考的有两件事。一是东京地下铁沙林毒气杀人事件,今年3月20日将迎来20周年。奥姆真理教的教主麻原彰晃早就被判处死刑了,但就是不执行。为什么不执行呢?20年过去了,死者早已骨寒,但被日本人称之为“极重恶人”的凶手却还在监狱里风光地活着。这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法务大臣不想成为“刽子手”吗?仅仅是神道的“穢れ”(污秽)因素吗?恐怕不全是。更深的层面是否与亲鸾的思想有关?如果有关的话,那么与亲鸾的什么思想有关呢?

另一件事是前几年放映的《入殓师》电影,在日本引起巨大轰动。这部荣获奥斯卡金奖的影片改编自青木新门的《纳棺夫日记》。青木新门在《日记》中自问:看了那么多的遗容,也有黑社会大头目等所谓的恶人,但他们死的时候也都很安详呀。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往生之路不分善人与恶人?于是他顿然想起了亲鸾的一句名言:连善人都可以得救,何况恶人哉?青木说,这不是将所有生物都看成是神佛之礼物的思想吗?

【三】

那么,亲鸾为何许人也?

亲鸾1173年出生在京都,这在日本是镰仓时代。镰仓时代,照禅学大家铃木大拙的说法,是日本人灵性觉醒的时代。这句话,在很大程度上是奖赏给亲鸾的。源赖朝在伊豆举兵那年,亲鸾8岁。极尽荣华的平家走向衰灭的那年,亲鸾13岁,满目的荒凉和肃杀。生逢难行苦行的战乱时代,少年亲鸾老成地慨叹着人世的无常。从9岁到29岁,亲鸾在比叡山度过了青春的20年。自己变了三次姓名:绰空、善信、亲鸾。非僧非俗的宣言,思想的叛乱。他理想中的先辈高僧有7人:印度人龙树和天亲,中国人昙鸾、道绰、善导,日本人源信和源空。他最初的名字是中国人和日本人的合成,但最后的“亲鸾”是印度人天亲和中国人昙鸾的合成。



 

(亲鸾像)

这里,留下一个有趣的问题:作为日本人的亲鸾,为什么最终还是舍去了日本人高僧,这是否意味着亲鸾对日本原本佛教的反叛?是亲鸾“脱日本人意识”的萌生?日本宗教哲学家山折哲雄就此断言:从亲鸾的宗教实践来看,他思考问题的出发点是一神教的,脱离了日本人多神教的意识。“可怕”露出了端倪。

亲鸾思想的主要精华,在他离世之后的30年,由其弟子唯圆整理成《叹异抄》问世。就像基督自己不写书,《新约》是弟子所传基督之言一样;就像透过其弟子柏拉图的著作,去了解苏格拉底的思想一样。思想的涅磐者,一般自己不留文字。唯圆和亲鸾差50岁,唯圆19岁时与68岁的亲鸾相见,然后在亲鸾身边活动十多年。他把亲鸾的教义,浓缩在了《叹异抄》里面。

“连善人都可以得救,何况恶人哉?”这是《叹异抄》里最有名的一句话。一般人的想法是,连恶人都可以得救,何况善人呢?善人往生,这是常人的思路。顺着这一思路,人类文明中亘古不变的主题就凸现出来:扬善。但是,具有反乱性格的亲鸾,颠覆了这一传统主题。他对善人和恶人进行反向思考,择其意而用之。如果善人靠“自力”可以得救(往生),那么恶人是否可以靠“他力”得救(往生)呢?阿弥陀佛所要接应的真正对象是不是就是恶人呢?当恶人知道自己是被阿弥陀佛拯救的对象,或者说,阿弥陀佛的本愿就是优先拯救恶人,那恶人是不是就会不遗余力地弃恶从善,争取极乐往生呢?这里我们看到了近现代监狱思想的胚胎:更生犯人(恶人),使其新生(善人)。

这就是亲鸾的“恶人正机”说。他的这一思想的震荡点在于:善人能极乐往生,恶人更能极乐往生。指出“恶”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并不是亲鸾的发明。古希腊人讲宿命,基督教讲原罪,佛教讲宿业,荀子讲性恶,康德讲根本恶,说法虽异,但核心都是讲人在本质上和观念上带有不可逃脱的先天(前世)的恶。所以亲鸾举例说,不因为心善而不杀人。即使不欲加害,也会杀千人。这就是说人心原本非善非恶,却既能向善也能向恶。“恶人正机说”正是源于对这种罪恶的意识。亲鸾的“可怕”之处并不仅是悟到了人自身的局限并将其简单地表达出来,而且他敏锐地看到人为了掩饰自身的局限而不惜做出任何努力的那么一种执着。也就是说人在杀一人和杀千人的时候,往往选择杀千人。

这里,亲鸾的发明在于:神也好,佛也好,所有至高无上的精神性的东西,他们不但不嫌弃恶人,反过来还积极地以恶人为其主要拯救对象。这样,弃恶,而不是扬善,才是佛教(文明)的“正机”。因为只有弃恶才能更好地扬善。弃恶才是这个不断滋生恶的世界的本源。这样,亲鸾天才地改造了佛教中原本的东西,使其日本化了。就像希尔伯特在1899年天才地改造了数学公理的方法一样:“点,线,面可以换成桌子,椅子,啤酒杯。”

【四】

但问题还是存在。

常人死亡时看到的那束神秘之光,大恶人是否也能看到?如果大恶人也能看到的话,那做好人和做坏人有什么区别?善人与恶人有什么区别?

这就令人想起成书于12世纪的《今昔物语集》,在第十九卷里讲了个极恶之人源大夫的故事。说这位出生于赞岐国的不知其姓者,“心极猛,以杀生为业”。但就是这位“国人皆有恐之者”,他所念的佛倒也开出了美丽的莲花。这是否就是善人尚且得以往生,何况恶人?

在《教行信证》中,亲鸾谈到了恶人救度的问题。他举了印度王舍城里阿阇世的例子。这位阿阇世太子把自己父亲,国王频婆裟罗王幽闭在七重牢狱里,让其活活饿死。这也就是说,阿阇世太子犯了杀父之罪。但即便是这样的恶人,也能救度吗?亲鸾说,可以。要救助杀父的恶人,亲鸾开出了两个条件:第一必须要有预言师。第二,必须忏悔。忏悔又分三种:一是上品的忏悔,即身体的毛孔和眼睛流血。二是中品的忏悔,即毛孔流汗,眼睛流血。三是下品的忏悔,即身体发热,两眼流泪。这叫“三品忏悔”说。当然,这是从中国唐代的善导“血泪忏悔”说脱胎而来。因此在亲鸾看来,阿阇世如果要被救助,至少要有“流泪的忏悔”才行。

那么问题来了。有日本人问:极重恶人麻原彰晃属于救度的对象吗?他杀了那么多人,也能往生吗?对此,山折哲雄在其《恶与往生》(中央公论社,2000年)一书中说,如果麻原他自己也能“认识到自己是个恶人”,也能认识到自己是个“烦恼具足的人”(也就是自己认识到靠自力不能解决问题而不得不靠他力的阿弥陀佛本愿)的话,那么麻原也属阿弥陀佛要救度的“恶人”,也属于往生的对象。照山折的说法,如果麻原具有了这样一个心境,也就满足了“恶人正机”的一个前提,即忏悔。但是山折笔锋一转说,从关监的麻原身上,我们看不到这种忏悔。所以他并不属于往生的对象。当然离这本书的出版又过去14年了,麻原现时态是个怎样的心境呢?有没有过“流泪的忏悔”?法务大臣迟迟不签发死刑执行令,是不是有所期待?期待着“机”的到来?内情当然不得而知。但今年是大惨剧的20周年。在已判死刑的13名奥姆真理教犯罪人中,是否会有一两个被执刑的大动作?相当令人注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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