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月夜发生的事，现在看来当然属于强暴，但问题是胧月夜骨子里也有纵情放荡的元素，她非旦没有抗争这种强暴，反而顺势配合了这种强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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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语》的千年咏叹之四

撰文/姜建强

 

 

 

胧月夜——强暴后的春心缭乱

 

在源氏众多的情人当中，胧月夜是最有情调的一个，也是最有性格的一个。

 

在源氏20岁的那年，皇上在南殿举办樱花盛会。时值风清气爽，草木争妍。欢宴至深夜方散。在月光下源氏踩着醉酒的步子，心里想着良辰美景。这时突然从廊下漂来娇嫩甜美的歌声：“朦胧春月夜，景色世无双。”源氏被这美妙的歌声迷住，走进门内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女子很害怕地想挣脱，但源氏不愧是情场老手，花言巧语地吟诗道：“今天良辰你我知，美好姻缘恰似月。”便趁机抱住了她。女子一听是源氏公子的声音，心中略感安慰。但事出尴尬，茫然若失是肯定的，但又不愿做出不识风情、冷酷拒绝的举动，便在源氏的不肯轻易的放弃下，两人成就了好事。

 

天色渐明，源氏不胜惆怅地离开了这位姿态娇艳，情性爽若的女子。而这位女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艳事，搅得春心缭乱。由于是在朦胧月色下的邂逅相逢，这位女子在紫式部的笔下也被称之为胧月夜。朦胧月夜发生的事，现在看来当然属于强暴，但问题是胧月夜骨子里也有纵情放荡的元素，她非旦没有抗争这种强暴，反而顺势配合了这种强暴。

 

胧月夜，是右大臣的第六个女儿，其姐是桐壶帝的正妻弘微殿。不久，她成了朱雀第的皇太子妃。身份不能说不高贵，地位不能说不显赫。但就是在上次朦胧月色下的谜离春梦，使得她春心荡漾，愁绪无限。因为她就要进东宫成亲，许嫁皇太子。但她心里不忘月下邂逅的源氏，其风流倜傥的风采使她神魂颠倒。

 

而源氏本身就风流成性，遇上一位热情奔放且又十分娇美的女子，怎不心花怒放，怎不恋慕深切。于是他们用尽心机，偷香窃玉，每日幽会，重温旧梦。一个容姿灿烂，百看不厌。一个青春艳丽，轻狂烂慢。一个吟诵“夜尽先听报晓声，疑是情绝悲泪起”，一幅可怜可爱，依依不舍的样子。一个答曰“夜色虽尽情未尽，空自愁叹度今生”，一腔心有不甘，但天色渐明，不得不分离的遗憾。

 

但良辰总是不能长久。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源氏和胧月夜又一次幽会交欢时，正好被胧月夜的父亲右大臣抓个正着，胧月夜吓得魂不附体，呆若木鸡。源氏也哀叹：恶贯满盈，终于要受非难了。气得头昏脑胀的右大臣，把事情的原由向一贯仇视源氏的弘微殿太后述说了。性情极为凶狠的弘微殿听完父亲的这番话，怒不可遏。一个惩罚源氏的阴谋出台了——最终源氏被流放到了远离京城的须磨岛上。

 

胧月夜因私情败露，被人笑谈，心生忧结。但朱雀帝不但意外地宽恕了她，而且更加对她宠爱不已。（这点和中国宫廷的性文化有很大的不同）朱雀帝知道她爱源氏公子胜过爱他。有一天朱雀帝竟对胧月夜说出了这样悲凉感伤的话：“倘若你以为与源氏的生离比与我的死别更可哀，则我之魂也将不安也。古歌云：相思到死有何益，生前欢会胜黄金。你是这样想的吧。”胧月夜闻之不禁珠泪滚滚。朱雀帝更为忧伤地说：“你这眼泪为谁而流呢？”

 

是啊，为谁而流呢？当然是为自己守不住青春的本性而伤感，更为自己一往情深，倾慕不已的源氏情郎而痛苦。

 

从风情上看，胧月夜并不算是乱交男人的轻薄之女，虽然她有足够的天资可以这样做。她一生只守住二个男人：一个是朱雀天皇，一个是左大臣家的贵公子，都是盖世无双的男子。一个容貌堂皇，对她一往情深;一个青春鲜活，对她真真假假。胧月夜陷入了两难的困惑：她爱朱雀帝，但更不舍源氏。她想在朱雀帝那里享受被爱的感觉，又想在源氏那里体验偷欢的激情。她智慧地在两个男人之间任情恣意，游刃有余。她聪明地懂得情这东西，无非就是在寡欲和纵欲之间保持必要的张力。绝对的寡欲与绝对的纵欲绝无真正的幸福可言。作为女人，有这样的辉煌也就足也。

 

虽然她从骨子有贪恋欢情的元素，但她也常常痛悔前情。她也有道德的自责，也有世俗的鞭打，但她最终还是敌不过一个“情”字。可不，在源氏40岁的那年，在胧月夜决定出家奉佛的那天，她本已经拒绝源氏再见一面的请求，但最终还是旧情复发，软下心肠，便不能坚贞自守了。正因为如此，日本好多源氏学的评论家，在众多的源氏女人中，都喜欢胧月夜。喜欢她什么呢？喜欢她任情而动，任性而为。

 

朱雀帝是源氏的同父异母之兄，这场戏可谓兄弟共享一女人，可真难为了胧月夜。

 

 

关于作者：
 

姜建强，曾大学任教，研究哲学，20世纪90年代留学日本，后在东京大学综合文化研究科担任客员研究员，致力于日本哲学和文化的研究，积极书写、介绍日本及其文化，已出版有《另类日本史》《另类日本天皇史》《另类日本文化史》《大皇宫》《山樱花与岛国魂：日本人情绪省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