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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之寂:日本人美意识的深层

时间:2015-06-06 16:10来源:未知 作者:admin 点击:

【一】

这是一桩魔鬼交易。

世界上每消失一样东西,就能让人的生命延长一天。但问题在于每失去一样东西,人又心痛它的意义和价值。这里你是要延长生命呢还是要持续每天的心痛?显然这已触及人的心灵黑洞——如果世上不再有猫。而这恰巧是日本作家川村元气去年的超级畅销小说的书名。何以能畅销?其元素又何在?

这就与这样一个问题相连:日本模式、日本时尚、日本艺术为何能持续引领全球,成为一股越来越重要的Life-style潮流?这是因为日本有以黑色为主色调震撼西方的服装设计大师山本耀司?有“面料魔术师”之称的日本品牌三宅一生?有“自然野趣流”川濑敏郎365日的插花艺术?有自喻“每天穿20万日元的夹克,就能明白20万日元值在哪里”的生活美学家松浦弥太郎?有说出“再等等我呀”的以圆点绘世界的前卫艺术女王草间弥生?或者还是说日本有那位说出“虽然是梦,但又不是梦”的宫崎骏?有那位借多崎作之口说出“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想死”的村上春树?这些回答都没有错。确实这些大师和他们的作品所带来的震撼意义表明:东洋元素的“极少表达才能蕴藏最大限度的意义”(铃木大拙语),颠覆着西方世界对美的传统定义。

但问题的深层在于,这些颠覆又是如何完成的?其背后是否存有以一贯之或一脉相承的艺术精神?带着这个问题审视日本的艺术现象,我们很快发现这和“西行之于和歌,宗祇之于连歌,雪舟之于绘画,利休之于茶道,虽各有所能,其贯道者,一也”(松尾芭蕉语)也是相通的。那么这里“一”的含义是什么?又是指向什么?最终“寂风”——一种时间之寂,纳入了我们的视野。也就是说在这些艺术的表象背后,有一种一脉相承或以一贯之的“时间之寂”内在于其中。

【二】

那么,何谓寂呢?或者,何谓美学意义上的寂呢?

日本语叫做“寂び”(さび)一词的原型来自“荒ぶ”。以“荒ぶ”(さび)为语干,又生出“錆び”(さび)这个动词,表示金属生锈之意。一个寂,一个錆,二个看似互不相干的汉字,日本人把它共通起来之后生出这样的含义:生了锈的器物带有寂感;用寂感观察生锈器物,这个“錆”则从物理意味转向了人文意味。问题在于生锈之物怎么看都有“朽”相,从这个意义上说,寂与朽也属同义。闪光透白的铁器上的青铜锈,扑簌的腐朽相。在本体消灭与消失的霎那之前,就是寂。也就是说注视着过程的终焉,到腐朽为止的时间内,让想象奔腾起来的就是寂。

这样来看,无论寂也好,錆也好,朽也好,让人感觉到的就是孤寂、孤高、闲寂、空寂、空虚、老旧等时间意象,再稍加引申,就有了单纯、淡泊、简素、清贫、苍寂等美学意象。正冈子规曾在《岁晚闲话》中评价松尾芭蕉的《过冬》俳句,说“倚靠房柱上,度过了一冬啊”这首俳句乃“乾坤之寂声”。这句汉译后的大白话何以成“乾坤之寂声”?照美学理论家大西克礼的说法就是芭蕉以“寂”作自我超越的同时,又安住于“寂”这个时间,并享受之。这就是了不得的“真人气象”了。

因为寂与荒与錆与朽同格,故寂又表现为是在惬意里触摸到的禅意,处于不可言说之状。与悠然望天,享受闲乐的“侘”又有不同。这里有理解上的难度。但我们看了以下这些文字,就会感悟何谓触摸到的禅意。

千利休作茶会,以朝颜花(牵牛花)为观念,但他的反常在于连夜将所有的朝颜花拔去摘尽,只留一朵在茶室。这是远离一切,让出空性的寂。

青苔不只是老林湿地的专利,它还在庭园的地面、庭石、石灯笼、蹲踞、庭木,还在青石板的夹缝里,故意且顽强地作苍然古色。将苔藓巧妙地用于园艺之中并表露出一种美意识,世上没有一个国家能胜过日本。这里,青苔表现出的刹那与悠久的两面性,其实就是寂的禅味在起作用。《平家物语》中有“岩石青苔,寂之所生”之句。可见日本人早就将寂视为一种审美情趣,并企图用“寂”这个意象击破人与物之间早已有之的心理定式。






日本多数居酒屋是不起眼的外墙不起眼的招牌,深入其内部则更为昏暗更为粗粝更为简素更为清贫,靠微弱之光照亮菜谱上的那一点,照亮用餐者那一脸的心绪。大有隐于市,息于闹的孤傲。这里,寂的低调美学让你慢性地运作自己的感官,将驾驭与操纵,将琐事与尘嚣,暂时丢弃在挡风遮雨的掩蔽处。

经过时间过滤的器物,日本人非常在意它。这并非是古色古香本生诞生了市场价格,而是古色古香积淀了历史与人文。如川端康成所用的砚台度让给了三岛由纪夫。而在川端之前是夏目漱石持有。漱石之前是吉田松阴持有。流动中的静止,静止中的流动。在灵魂中感受时间之寂。

而描绘死与生的能乐,干脆将寂涂上另一层美的含义:从老旧物体(人)的外表下,显露出充满岁月感的美——錆。虽老化生锈,虽褪色斑驳,但无法阻挡的是一种渗入骨髓的苍凉之美。

这样看来,寂是对永恒性进行质疑的占卜师,但又是永恒性的热心助产婆。它看中的是短暂性的瞬间美。如经过岁月洗涤与浸润的物体(在1500年间被人们踩踏而磨损的伊势神宫的石阶),如樱花齐放又齐谢。这里的震撼来自于永恒;这里的永恒发端于震撼。如果说侘是朴拙,那么寂就是古旧。前者是富贵豪华的敌人,超越外在。后者是亮丽青涩的敌人,挑战时间。

【三】

那么,寂还将是什么?

在清少纳言的笔下,寂是在写雪月花时,爆出的“一只蛤蟆,窜入火焰中,烧焦了”。在和泉式部的笔下,寂是世事无奈,竟比梦境还令人难以思透的一个思。故人只能在“悲叹中打发时光”。在松尾芭蕉的笔下,寂是古池、青蛙和水声的组合。这里的设问是:存在与时间孰先孰后?语义转换也就是古池与青蛙孰先孰后?古池是历史的存在,青蛙是时间的存在。而当青蛙跃入古池,随着“扑通”一声水响,这里的历史与时间就合二为一了。原本幽寂的古池(历史)被落寂的青蛙(时间)搅得惊天动地后,又回归万籁俱静。存在与时间又被闲寂罩上。这是永恒的寂。俳圣芭蕉的艺术眼在于:从瞬间的响,体会永恒的寂;从存在的节韵,体会幽玄的思。在国木田独步的笔下,寂是秋雨寂是冬枯。他在《武藏野》的名篇中写道:“秋雨时断时续,雨滴洒入林中,枯叶上水声嘀嗒,分外寂寥。”“一夜风雨,遍地荷叶。田禾收割已尽,满眼冬枯景象,备觉凄凉。”在德富芦花的笔下,寂是“古钟楼上,夕月一弯,淡若清梦”,更是“夕阳落于山岭,一鸦掠空,群山苍苍,暮色溟溟”。

当然,不可忘了繁华落尽后的如梦如幻,芳华正茂之龄却落发为尼长伴青灯古寺。真可谓或荣或枯皆野草,夏去秋来魂自消。这优美而哀伤的“青灯绮梦”就是《平家物语》中最为耽美最为伤感最为动颜的寂——祇王故事。

当从日本语本身来看,汉字组合的枯字之所以这么杂多这么细腻,其心向而言也是寂的元素在起作用。这些美丽的日本词汇有:枯蔓、枯苇、枯桑、枯芒、枯芝、枯柳、枯菊、枯萩、枯莲、枯木、枯叶、枯冬、枯野、枯草、枯霜、枯葎、枯芭蕉、枯芙蓉、枯山吹——这些枯字的汉字组合具有将幻想具象化的情趣。

其实,日本人“一期一会”的本质也在于寂。无论是品茶还是品空间,无论是探寻历史还是淡然消暑,无论是拥抱自然还是感受时间,茶室里惜情惜缘的涌动,写意出的是一个寂字。夏季的中午时分,酷热与蝉噪,冬季的夕暮时分,飞雪与鸟鸣,“心景”中的一期一会,期待的是时光的倒流,青春的再现。一生中同样的光景不会有第二次,所以要好好珍惜当下才是。这个珍惜当下,恰恰是被时间之寂所击中的人性中最为脆弱的那个部分。于是,寂成了归属眷恋,成了心灵疗伤。一期一会的伤感之谜就暗藏在这里。日本人玩的是一个寂字。

谷崎润一郎的《阴翳礼赞》,薄薄的一本小书,将“暗”的物理和文化讲得最透。粗糙原质的材料,长时间使用带来的损耗,漆器的汤碗在被打开盖时,碗底深邃的阴暗和大酱汤悄无声息地沉寂不动,透出的是一种非常微妙的焦虑:岁月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会不会走出这家料理空间则已成白发老人?令人怀有一种对“悠久”的恐惧感。

创立于1980年的无印良品(MUJI)的人气,源于大道至简,大象无形之气。原创出便宜且实用的生活杂货,背后支撑的是物质贫乏精神丰饶的寂色美学。这种带寂的极简主义与西方极简主义的差异在于:表面看都属崇尚简约(如横行全球的欧式宜家家居),但内在的驱动软件不同。一个是心灵与自然的互动,一个是刻意内敛的结果;一个是感性受孕下的不规则,一个是理性驱动下的规则。

日本有四帖半的榻榻米房间。这里“半”的天才导入,硬是将偶数变成了奇数,将正变成了负,将完成性变成了不完成性,将日常性变成了非日常性,将有限变成了无限,照九鬼周造的说法,这个“半”的导入,达成了“排他的完结性”和“求心的紧密性”,从而营造了一个与心向相通的“寂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人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单纯地一个劲地无限空想。当然这也是寂的要求与结果。

【四】

但问题也有另面。

这种寂的和风艺术何以令人共鸣?这个共鸣为何来自于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文化素养?

原来,在看尽繁华之后,在看厌亮丽之后,无常与无奈仍然是挥之不去的人之死魂的“阴翳”。而寂的和风艺术则具有疗伤这种死魂的效应。这是否就是奥秘所在呢?因为日本人的美意识积淀在很大程度上是从对事物的伤感中抽出作为实体的事物,只留下伤感,并逐渐由闲寂,古雅而最终滑落唯心的倾向。如在三弦琴的声响中,有一半以上是拨音,音质非常的浊。这是为什么?原因就是要达到抽出实体只留下伤感的效果,从而给人的印象寂味正是从非常浊的拨音中流淌而来。这才是能够打动人心的强有力的东西。再如日本当红花道大师川濑敏郎,在其《一日一花》(参阅杨玲译本,湖南人民出版社)中,用充满山野之趣的花草,装点生死不一的365日,并着力诠释“最高的技巧即没有技巧”,在不着痕迹中传递着花的记忆与人的记忆。这种看似不着边际的“自然野趣流”,恰恰就是用时间之寂来疗伤365日的无常与无奈。

这种时间之寂,在美学理论家大西克礼的笔下,被作为“风雅之寂”来追求。因“寂”而“风雅”,或为追求“风雅”而刻意寻求“寂”。循着这条思路,就是松尾芭蕉谓之的“顺势造化,回归造化”,就是川端康成谓之的“日本美”精髓。对寂的迷恋,即是心绪的驱动。用心造化并转化一个简陋粗俗的外物,再驻的将是一个被祈祷过的被洗涤过的圣的世界。

顽石、老树、古井、荒川——这种时间的积淀物,对人而言是老翁,对物而言是苍寂。歌德说过所谓老翁就是生理现象表现出的逐渐地衰退。但趣味性在于当人步入生理的衰退,寂之心也随之内涵于观念的构造之中。所以日本人说年轻则无寂。这是何故?就在于寂之心还在构造之中,古色古香还遭遇着感性的唯美抵抗。所以积淀了时间之物,在年轻人的眼里难以形成苍寂的意象。而在老翁的眼中则万物皆宿命。也就是说同样在那鲜活流动的生命体验中,有人就能感受到一种如同深渊一般苍古幽寂的东西。如“黄昏,白茫茫的大海,一声鸭鸣”,“秋日黄昏,一只鸟,栖于枯枝”,“春将归,鸟啼鱼落泪”。这里,“一声鸭鸣”“栖于枯枝”“鸟啼鱼落泪”都表征着一种谛念观的诞生:寂才是人的最好藏身之地,才是使人免于疯狂的艺术装置。

变旧、变老、衰朽与烟熏色,靛蓝色、深黯色相通。这是日本语中“寂”字的主要含义。而这个含义恰恰是汉语中所不具有的。汉语中所具有的寂静、寂寞、寂然等空间范畴,并不是日本人所言的寂的真髓。由寂带来的变旧、变老、衰朽,指向的是时间。而恰恰只有时间,才能更深地扯动人的神经。因为人有再大的能量,有再大的本领,也不能使时光倒流,使岁月重现。还有比这更感伤无比的吗?可能也是由此之故,在人们的感觉中时间的意象也是最为触人心魂的。夕阳衰草,古原断鸿,每每引起人们今古茫茫之感;春草连天,春梦如烟,每每予人以无端的感动与莫名的哀伤。这也是老丑而瘦骨的时间之寂之所以还能生出惆怅与留恋的主要原因。残月更美,落樱更艳,分别更思,就是在时间中注入了生命,注入了体验。所以才有凡寂即美的思维定式:枯朽稀疏的老松是美的,藓苔满目的铺石是美的。而生命存活本身也就在感悟本体和永恒之中带来意义。

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显现人生的无常与无奈。而这个无常与无奈就是寂的不可拆卸的心理构造。所以90高龄入籍日本的原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唐纳德·基恩说过,日本的木质寺庙和塑像并不追求对抗时光的不朽,相反那些能够提示无常的褪色,印痕却得到特别的赞赏。

【五】

京都的净琉璃寺是欣赏红叶的名所。整座净琉璃寺如果以水池为中央,那么水池以东,安置着现世利益的药师如来的三重塔。水池以西,安置着引领人们走向彼岸的日本唯一的九体阿弥陀本堂。每临春分和秋分时节,日本人从药师如来那里眺望太阳升起,在西方净土的本堂眺望太阳西沉。而本堂的后面是大片墓地。也就是说,池之东端是此岸,池之西端是彼岸。西端的彼岸,种植了大片红叶,披上晚秋夕阳,满眼生辉。这里引出一个问题,日本的红叶为何大都种植于西端?如天皇隐居的仙洞御所的西边也有红叶山。给出的一个理由就是西端的方位是彼岸。一族族一片片燃烧着火焰般的红叶,竟然也会枯朽败落。虽属不可思议但也是死的意味,寂灭的意味,在思路上正好重叠着西方净土与晚秋夕阳,重叠着闲寂到寂灭。



 

这里,日本人给出的一个寂的逻辑行程是:寂—荒—錆—朽—幽界—寂灭。这个逻辑行程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日本人强调寂的未完成之美,最终都要走向幽界的入口。人在诞生的瞬间,背负的就是面向死亡之生的命运。但正因为有死的伴随,才表现出生的不可多得。这里,寂表现出的未完性恰恰是对永远不灭的保证。它的积极意义在于让我们再次质疑在岁月面前,人真的无能为力,无所事事吗?时光真的不能倒流20年,30年吗?确实,当我们读松浦弥太郎的《每日100天》,读川濑敏郎的《四季花传书》,又好像隐约地感受到在他们的笔下,时间之寂第一次将这种不可能又变成了有可能。因为他们宣称:寂就是在自己的时间里加入生命的体验,而这恰恰是一种生活艺术。这就令人想起超人气漫画家藤子·F·不二雄笔下的《哆啦A梦》中的一段话:“如果我有机器猫,我要叫他小叮当,竹蜻蜓和时光隧道能去任何的地方。”

真的能去任何地方吗?真的能使时光倒流吗?其实,时间之寂只是叫人们学会这么一种生活艺术:诙谐而又优雅地面对老去,然后在心中装进一个真实加以珍藏。哪怕这个真实只是个最旧,最破,最脏的布偶。谁能为之,谁就达到了寂灭的最高境界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后现代的精神原乡或许就是回归日本的侘寂美学。因为日本精神内涵了怀旧与感伤,枯竭与褪色的一切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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